【令后】珞石故梦 第十二回
楔子 第一回 第二回 第三回 第四回 第五回 第六回 第七回 第八回 第九回
【第十二回 不速之客】
转眼端午将近，天气逐渐转暖，御花园的点点紫薇与鸢尾已经渐渐开了花。可是整个紫禁城却因进来浩荡的“钱名世反诗案”笼罩在一片压抑与惶恐之中，无人留心于这初夏的景色。
早朝散去多时，皇上将弘历留下，询问了近来的几件差事，尤其是京城周围戍防一事，显然是近郊反贼异动之兆使得雍正警惕万分。雍正继位不久，为平稳九子夺嫡时的动荡朝局，正月以来陆续将胤禩、胤禟除爵、削籍，囚禁宗人府，使得朝野上下震动不已。弘历心知皇上此刻对皇位稳固看做重中之重，对旁人已经少有信任。除却朝政之事与自己讨论，余下便是把京城戍防之责交予自己手上，更是令他惴惴难安。弘历思来想去，想来近来朝局的动荡会令太后想起年初同样被削爵囚禁十四叔，他心中不忍却又怕犯皇上忌讳，便以探病为由向皇上请了旨去向太后请安。雍正念他对皇祖母一片孝心，并无不允。
弘历领了旨便往后宫去，可刚走到永和宫门前，就好像听到额娘熹妃与太后的说话声。弘历谨慎，问了宫里的嬷嬷是否是额娘来请安，谁知那嬷嬷见了弘历倒是欢喜的很，弘历不解，嬷嬷笑着小声与他说道：“四阿哥，是熹妃娘娘带着富察小姐来给太后请安来了，您啊，恐怕不太方便现在进去，不如改日再来吧。”弘历这般一听，心头一热，喃喃问道：“是…是富察小姐？”嬷嬷笑意更甚，点头说道：“回部的那位公主一直住在富察府，今日皇后娘娘召富察小姐循例问话，正巧熹妃娘娘也在，想到太后一向也是喜欢这姑娘的，熹妃娘娘便带她来向太后请安。说起来，富察小姐近两年不仅模样长得越发出挑了，还那么的大方得体礼数周到，太后见了果然欢喜的紧。”弘历明白原委之后点点头。虽说已经多年不见富察容音，恐怕两人相见也因容貌变化太多不相识，可小时候她模样仍旧萦绕在少年人心头，存下了一个些许模糊却美丽的影子。
近几年来，弘历耳中已经听过关于富察容音的美名，真想见见她的样子是否真如传言那般，还是只是浪得虚名罢了。弘历心中挣扎，可仍旧越不过规矩，只得再次忍下好奇与悸动，说道：“嬷嬷说的是，弘历自不敢忘了规矩。那就烦劳嬷嬷告知皇祖母，说是弘历心中惦念着皇祖母前来请安。不过既然额娘和…和富察小姐在，那弘历改日再来。”嬷嬷看着四阿哥长大，何曾不知他少年心事。富察小姐年少时养在宫里的时候，虽然姑娘家总是对人淡淡的，但四阿哥那时便对富察小姐极为亲厚，就连皇上瞧了都道是这两个孩子是极有缘分的。那言下之意，自然不言而喻。于是嬷嬷看着在永和宫门外恋恋不舍的四阿哥，安慰他道：“四阿哥切莫心急，您和富察小姐的缘分乃是天定，跑不掉的。”弘历听闻全身一僵，待反应过来嬷嬷话中所指时，脸颊顿时红的发烫，转眼就匆匆走远了。
出宫的路上一路低着头，弘历好像生怕被人瞧见了自己这一副窘迫的模样似的。直到出了宫门，看到等在宫门外的傅恒，弘历才恍然，自己身为大清堂堂皇子，为何要令自己如何窘迫至此。
于是心一横，决心随着自己的心意，破一回规矩又如何。
辞了太后，熹妃又与容音在宫中叙话了多时，又予了近几月照顾沉壁的赏赐，容音谢了恩才终于能出宫。本以为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，却没想到，一回府就遇上了比入宫更大的麻烦。
容音还未进府，傅恒就差人在前门上告知自己，四阿哥正在府上。容音一听，方才落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。这四阿哥毕竟不比旁人，容音心想，且不说二人一个未嫁，一个未娶，这么白眉赤眼地见面不合规矩。想着原本四阿哥与自己在京中被传的那般沸沸扬扬，更应该防着传出更多闲话才是。怎得眼下不仅不避讳，这四阿哥怎么还上赶着予人以话柄。容音听闻四阿哥一向是有学识且最知礼的，不然也不会受到先帝和皇上的青睐。可如今这般唐突，令容音心中不由地蒙上一层阴影与不安。
门上来传话的小厮见自家小姐为难不已，只好劝道：“三少爷传话时，也说此事恐怕不得体。但见四阿哥是有备而来，您恐怕说什么都要去一见。”容音问道：“四阿哥没说因何事而来？”小厮道：“听那意思，仿佛还是因为沉壁公主一事。下月端午，回部使臣受邀入宫，沉壁公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。四阿哥与回部使臣打交道甚多，来府上问询沉壁公主一些入宫的琐碎，也不算是全无道理。”容音还是隐隐觉得弘历醉翁之意不在酒，不由地认命似的一声叹，说道：“罢了，他是皇子，躲是躲不过去的。”临进门时，容音又似想起了什么，问门子上的小厮道：“沉壁公主今日也不在府上？”那小厮自然不懂容音话中深意，只知容音待这位贵客极好，便实话说道：“是啊，还是璎珞姑娘最是聪慧，也不知她怎么整日与沉壁公主逗乐，哄的公主每天心情极好，成日都让璎珞姑娘大清早就带她出去游玩，眼下似是分不开了一般呢。”容音沉吟了片刻，心中不知作何滋味，只觉鼻中涌上酸涩，眼底隐隐发热，淡淡说了声：“知道了。”回过身抬手不经意地拭去一滴泪，站在原地定了定神，顷刻间又变回了那位富察家当家做主的大小姐模样，便孤身往正厅走去。
自璎珞对沉壁解开心结后，她二人这些日子以来越发亲近。旁人细细看去，往日都道大小姐待这个小绣娘好，可终究是主子与奴才隔着身份在。然而沉壁待璎珞全然不似主仆，而是亲切唤她名字的朋友，还如同密友般地去挽着她的手，显然比容音对璎珞时更加亲密无间。这话在富察府中人中渐渐传开，也很快传到了沉壁与璎珞的耳中，自然容音也不可能不知晓此事。
快到入夜时分，璎珞与沉壁才赶回了府。因沉壁一直求璎珞带她去看初夏京外的景色，时辰上断然来不及回程，这才不得已传话回去无法回府用晚膳。只是一回到富察府，璎珞和沉壁就感觉府内气氛有些不对。璎珞凭着直觉，只觉得是容音出了什么事，也不顾应该去伺候沉壁梳洗安置，抬脚便往内院走去。
一到内院，果然看到尔晴和明玉都候在院门外，而卧房烛灯仍旧亮着，隐隐还可以看到容音坐在窗后的身影。璎珞顾不得之前容音已经把自己打发去伺候沉壁，满心只担忧容音，却也不敢惊动她，于是上前去压低声问道：“尔晴姐姐，小姐这是…”还未等尔晴开口，一旁的明玉上前狠狠地拧了璎珞肩头一下，璎珞吃痛地一缩，却也不敢作声，明玉气愤不平地道：“魏璎珞！你个没良心的，你还知道回来！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！”尔晴连忙拉住冲动的明玉，抬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，又朝房内使了个眼神，低声道：“别吵嚷地让小姐听见。”顿了一顿，尔晴看向璎珞，说道：“是小姐让璎珞去伺候沉壁公主的，她没做错。”明玉不服道：“虽然话是这么说，可璎珞终究是在富察府伺候的人。她怎么可以在小姐需要她的时候和别人在外面逍遥快活，对自己的主子不管不顾！更何况，要不是那个异族公主，四阿哥怎么会有理由来富察府，又非要见小姐不可？”
璎珞正听的满头雾水，可是一听见“四阿哥”三个字，顿时心里咯噔一下。自从上一回见识过弘历千方百计赖在富察府的情形，璎珞就对这位皇子少有好感，自然也多少明白了这位四阿哥对容音颇有心思。只是她没有想到，这一回这位大清最受瞩目的皇子，竟然真的为了私心以公谋私，公然以这样的理由来见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。璎珞想着，传言毕竟只是传言，难不成他真的已经把容音当做自己未过门的福晋。这不仅于理不合，还是狂妄不已，更是不把女儿家的名声放在眼里，才这般任性妄为。璎珞念及于此，只恨当时不在容音身旁，为她躲开这场本可以避免的会面，十分内疚自责。此刻璎珞也不顾方才被明玉拧的生疼，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明玉双肩，严肃地问道：“四阿哥今天来说什么了？”明玉被璎珞严肃的表情惊了一跳，加之她也替自家小姐委屈不已，也渐渐地生出泪来，说道：“我…我也不知道，当时只有少爷在场，我上了茶四阿哥就让我出来了。”璎珞狠狠道：“这少爷，也不知道拦着些，当真气死我了！”尔晴无奈道：“你这也是胡话。四阿哥乃是天潢贵胄，当今的皇子，少爷怎么拦得住呢！”璎珞愤愤不平道：“四阿哥是天潢贵胄，是天之骄子，可小姐难道不是他的亲生姐姐吗？亲生姐姐的名声他也全然不顾了吗？若是我在，必定拼了命也要护住小姐。”
尔晴无可奈何地看着只说气话的魏璎珞，只觉得她虽然有些会哄人逗乐的小聪明，可全然不信她有什么对付四阿哥的法子。况且虽然府中人人都为大小姐抱不平，她却暗自心想着，既然小姐早晚要嫁给四阿哥，眼下见一面也不甚要紧。自从父亲不在后，喜塔腊家唯有其祖父在朝中尚有朝职，家势可谓是一落千丈。原本喜塔腊家出身下五旗，为保万全，喜塔腊尔晴堂堂一个族中的小姐，却不得不被送到富察家作为侍女，以盼来日富察容音嫁到宫中谋得出路。然而父亲猝然离世，尔晴更是被族中寄予厚望，愈加要攀附住富察家这棵大树，以求来日。所以于尔晴心中，什么名声终究是虚无的，死死抓住四阿哥的心才是最要紧的事。毕竟待来日真的成了四阿哥福晋，甚至将来成为了皇后，谁还会在乎未出阁时的这些“小事”呢。
见明玉和璎珞都这般激动，尔晴劝道：“不论如何，今日这件事小姐定然不想宣扬出去，你们两个都切莫再吵嚷了。”说罢，转而对璎珞说道：“璎珞，我知道你心中担心小姐。可是眼下夜已经深了，沉壁公主是贵客，切不可怠慢，你须得回去伺候。这里有我和明玉，必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。”虽然句句在理，可璎珞眼见尔晴和明玉站在门外，就知道容音定然心情不佳不允许她们进去伺候。然而自己这般离了沉壁，的确那边不好交代。璎珞往容音的影子方向看去，五脏六腑似搅在了一起一般难过不已。
远处，沉壁不知何时在院外静静地看着璎珞的反应，嘴角含笑。过了一会儿，她缓步走了进去，明玉和尔晴见到向她行了礼，沉壁回以一笑，便唤璎珞来，说道：“魏璎珞，这么多天我也玩的腻了，从明日起你就回去伺候你家小姐吧。”璎珞先是一怔，后明白了沉壁深意，感激地行了礼，说道：“多谢公主成全。”
眼见夜已深，几个人面面相觑，明玉为难道：“小姐心情不好，方才将我和尔晴都赶了出来，可是房里面总少不得人伺候呀。”尔晴心细，见刚才沉壁对璎珞的言辞，已经是明白了其中意思，便一边拉着明玉就走一边对璎珞道：“璎珞你向来主意多，这两日小姐恐怕心情不佳，还是你来伺候吧”璎珞一听大喜过望，连连点头，只是一旁沉壁的笑意更深，令璎珞捉摸不透。不过此时此刻璎珞只想早一刻见到容音，能为她疏散郁结在心中的心事，便也对沉壁满含深意的笑容很快抛之脑后了。
待已经走远，沉壁回过身，见璎珞仍旧在房门外踌躇不前的样子，心中觉得甚有趣。只是片刻之后，沉壁似是回忆起往事，心中又涌上一股怅然，不禁暗叹道：“令妃姐姐，原来你曾经爱一个人的时候，是这般模样。”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这一回来不及调|戏少女容音了，留着下回一起甜吧~
